来源:中国书画报 作者:赵贵德 2019-01-25 10:01:39

无论把刘克仁的作品放在中国传统山水画的阵营里,还是放在当代中国山水画的格局里,都明显地与他人拉开了很大的距离。他的作品从视觉感应到理念思辨都是全新的角度,从而在中国山水画时代进程中创造了一个与天对话的哲学体系。

我一直认为,中国的绘画艺术从史观上印证,从来就是中国哲学思维方式的产物。因此,只有用中国哲学的文化力量去推进当代中国画的发展,才是当代中国画家必须具备的文化清醒。

从画家刘克仁的思想行径上能够突出地感觉到,他一直把这种文化清醒放在首位,几十年来读书与思考自觉地形成了他特有的文化习性。我每次和他进行艺术思想交流时,都会领略到他对中国艺术更深邃、更新鲜的认知,并使我百思不解的课题得到了解惑,欣然有心明眼亮的兴奋。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和影响,许多中国画家处在茫然状态。就是在这个时期,刘克仁以他超常的理智,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把东方与西方从各自的文化源头到各个时期发展的不同趋势,全力运动起来并进行穿透、澄清、分辨,然后用最明确、最简洁、最概括的语言形成确切的概念进行表达,如“西方绘画的对象主义”“东方绘画的文化主义”。两个主义把东西方绘画的区分说得有一语道破天机之感,并让人无可辩驳!同时也使我们自身的文化立场、文化主张有了更明朗的文化自信。

我从刘克仁身上深深体会到,“一个艺术家首先必须是一个思想家”。因为只有具备了思想家的修养,艺术上的创造才会构成真正文化意义上的创造。刘克仁之所以有能量在自己艺术上不停顿地进行探索,有勇气对自己的艺术实践反反复复地进行革命,正是缘于他在文化思想惯性运动形成的智慧。

“神性山水”是画家刘克仁以文化拓荒者的精神在中国山水画大文脉中,从理念上延展出来的一个全新的文化亮点。我想,如果按照中国山水画的脉络排序,第一步是属于“自然山水”,第二步是属于“意象山水”。从中国山水画往前行走的脚步上看,“神性山水”应当是第三步的追求,也是中国山水画生命空间更远大的进一步推进。我们一直倡导“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让画家在游历名山大川开阔眼界的同时,更要重视画家在文化上的修炼,只有在眼观心、心观手的前提下才可能达到妙笔生花的境界。在品读刘克仁的“神性山水”画作品时,我曾反复追问,如果光靠“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在大自然神秘的圣土中能够幻化出神性之美的光环吗?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幅“神性山水”画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这个过程中,他的每次新作出现时,我都是第一时间到他的画室,一边看他的画,一边和他进行艺术思想的交流。久而久之,我们探讨了许许多多的关于中国画认知上值得进一步思考的课题。例如,“到底什么是中国画”“什么是中国画的大文脉”“什么是中国画的进步观”“什么是中国画的当代性”,等等。这些追问都紧紧关联着刘克仁在他创造“神性山水”过程中每一步的探究。

我猜想,当他把“神性”这种意念作为一种新的文化灵性来激发他的山水画新生机时,一定会有庄子“逍遥游”的浪漫情怀和他自己对天、对地、对人生命更开怀的畅想。当我们的冥想离开了地心引力之时,再去面对大宇宙、大自然,一定会有“异想天开”之境。

我认为从中国画分类成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之时,在一定程度上就产生了领地制约的思想拘束。其实画家在选择中国画的分科时,选择的并不是人物、花鸟、山水的分类,而是通过一种载体去探索文化生命的秘密。在这一点上,从刘克仁对中国文化的理性思考的诸多方面都可以看到他的开放。

“道法自然”“无中生有”“天人合一”是刘克仁融会贯通起来的中国文化态度,也是他用中国文化的崇高精神矢志不渝地去拓展自己创作思路的最大的力量。

中国画是视觉的艺术,但绝不是依靠视觉就可以完成的艺术。这是我从刘克仁作品中“神性”引发出来的一种认识。为了读懂刘克仁的“神性山水”里存活的文化元素,我曾“偷偷”地写过一段文字,目的是想通过这段文字把我的感性转换成理性,以便追踪他作品画面中出现的那些已经形成符号特征的线性编排和黑白对应的大起大落所营造的气象,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文化营养,是怎样的思维途径,居然让笔墨行走的图示也充满着神奇的想象力。

我试想老子《道德经》中所讲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方物”和刘克仁作品中直通神灵的线性纹理方阵,与一阴一阳度化出来的大黑大白起落在天地间的气蕴,好像有玄之又玄、灵通八极的信息沟通。

我的这段文字并没有形成逻辑,只是用冥想、遐想去臆想在刘克仁“神性山水”里,流动的那些似云、似雾、似风、似水的笔墨信号,好像都在运转着浩瀚苍穹、气象万千的宇宙生命。尽管我无力用已经认知的学说来揭示大自然里的种种神秘,但我仍奢望用最纯净的心境去享受刘克仁艺术世界的神性带给我的无穷无尽的艺术魅力。

许多年了,经常回望我曾经游历过的黄山、峨眉山、泰山、五台山、太行山,以及大足、云冈、龙门、乐山、麦积山、敦煌、天山和陇上的甘南、新疆的帕米尔。这些天地的自然和人文情感融化在一起的神秘与神话,在我心里涌动起来的幻觉,总让我有无限神往的欲望。

那年我曾在黄昏的时候把自己的身体放平,躺在莫高窟对面的戈壁滩上,仰望天上群星中的北斗,在幻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梦想。我觉得山水画家如果能神通宇宙该有多么美妙,把天地之间的“神性” 演化成图腾,那该是艺术家给人类带来的最大的生命福音。

我之所以那么推崇刘克仁的“神性山水”,我之所以总是用中国文化的经典学说去关联刘克仁在艺术上形成的那些独到的思想和理念,可能是我们之间长期互相沟通,形成了共同的对中国画艺术的理想。

我在阅读刘克仁撰写的《文化性是中国特色的核心》《心智构象,坐地行天》《文心结图,神意造品》《运理启智,别开新图》时,从字里行间中感受到有一种文思的脉络已经暗和了他在自己艺术创作中贯穿的与天对话的哲学思辨。

刘克仁所具有的想象力是从他的哲思中诞生的,因此,他的想象功能虽然已经超脱了存在的视觉,让自己的思想插上了翅膀,在莫测的太空中自由自在地遨游,但仍然让他的笔墨能量穿越了时空形成有根有脉的秩序,使那些出现的画面符号进行有章有法的书写。这就是刘克仁的文化功力、语言功力和技巧功力非常超凡的修炼。

我非常庆幸终于在刘克仁的“神性山水”的文化结构中找到了一条可持续进行发展的艺术新航线。这对于我们反复追究的“什么是中国画”“什么是中国画的大文脉”“什么是中国画的当代性”的认知,有了更加深远、更加开阔的新梦想。

中国画的老传统、中国画的新传统和中国画在近三十年出现的当代水墨,从文化发展观上看,既不是必然的,也不是当然的。理论家去寻找言说的概念时,也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更喜欢画家在自己的艺术实践中以亲身体验思考更本真的道理。也许在“摸着石头过河”中获得的真知灼见才是最珍贵的,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为艺术创造能够顺情顺理地到达彼岸。

刘克仁艺术行走的态势是一种现象。他是一位肩负着文化问题进行创造的画家。我欣然在他的“神性山水”创造过程中所形成的文思中找到了回答“什么是中国画”“什么是中国画的大文脉”“什么是中国画的当代性”的新概念。第一,中国画是中国哲学内练出来的美学形态,是用心灵感悟、畅想天地间的万千气象。第二,中国画是在大自然天道上建设的一条文脉信仰,是用笔墨生命图腾创造的意念形象。第三,中国画是用民族精神、时代精神、 中国文化精神铸造的文化力量,当随时代的脉搏永远生机勃发、源远流长。

我很羡慕刘克仁选择了中国山水画作为他艺术生命永远的道路。中国人的智慧是从谈天说地中开启了极为开阔、极为丰厚、极为深奥的众多经典的学说。从这个角度推想,中国山水画,很可能是在“谈天说地”的理念中演化出来的,让人对大自然、大宇宙产生了最美妙的意境。

中国山水画长于中国人物画、中国花鸟画的优势,是大自然、大宇宙给了它无限自由自在的空间。它的骨架和血脉都可以在“有无相生”中神来神往,更可以在无边无际中出神入化,以“无形胜有形”的浪漫情怀,把天地间的神采在人心灵的舞台上欢歌起舞,成为使人向往的人间天堂。

我总在想国学家季羡林在去天国之前留下的那句有前瞻性的预言:“21世纪是属于东方文化的世纪。”由此又联想到中国画,特别是中国山水画,完全可以率先成为当代中国文化有人类共同美好向往的一支劲旅,走向全球。这应当是当代中国艺术家的责任和使命。

由画家刘克仁的艺术思想、艺术行为、艺术创造牵引出来的有关中国文化对中国画的繁荣与发展形成的当代有言说价值的一系列课题,非常富有“中国梦”的时代特征。作为刘克仁的老友、艺术同行的伙伴,我真诚地期盼刘克仁的艺术之梦越来越美好!(本文原载于2013年《大家谈艺——中国文联晚霞文库》)

刘克仁《雨过山如洗》

刘克仁《雨过山如洗》(180×180厘米,2002年)  

刘克仁《爻纹积山绿映红》

刘克仁《爻纹积山绿映红》(128×128厘米,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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