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书画报 作者:潘风全 2019-03-11 18:03:53

中国画教学除了必要的理论阐述,还要结合技法示范深入浅出地给初学者一种直观的启发。倘若学习者在临摹环节出现问题,就会对技法理解失之偏颇,类似“妄生圭角”的毛病便会出现。

中国画表现自成一体,技法丰富详尽且内涵精深。一个熟谙中国画表现规律的画者,无论是对物写生还是创作,都必须对纷繁复杂的客观现象加以整理,才能形成有律可循的艺术画面。我由此想到了对民族优秀文化的自觉守护,也就是今天我们一再强调的文化自信。

任何一种艺术门类都有它自身的艺术语言。在历经不同朝代的抽丝剥茧、披沙拣金后,每门艺术都表现出其独特性与规范性,舞蹈、戏剧、诗歌、书法、美术等莫不如此。中国画经过长期发展,最终形成了一整套特征鲜明、风格强烈的语言符号。正是这一独特语言才使得中国画体系稳如磐石,而所有与中国画密切相关的艺术审美也都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展开的。

与近似科学研究的西方绘画有所不同,中国画十分讲究习古,对程式化的内容要求比较规范,如山水的皴法、画竹的“个”“介”法等。近现代以来,有人试图以西方手法改造中国画,进行了名目繁多的试验,但终湮灭在历史的车轮下。究其原因,我以为就是缺乏对中国画“程式”的理解。大凡画写意者,多从《芥子园画谱》拾取前人智慧。若轻视临摹学习,不经由浅入深的细细体味,那么欲画出板桥墨竹的潇洒临风便无从下笔,拟黄公望之笔意便不得要领、病笔丛生。虽然也有人干脆撇开传统画理画法,由写生直入创作,天马行空地任意挥洒,但终因毫无规矩而纰漏百出。因此,我们不能漠视由摹古到法古的作用,更不可将临摹与探索现代绘画语言对立起来或生搬硬套。艺术大家李可染、陆俨少均以毕生之精力潜心研究中国画的程式结构,从写生基础上改造,使两者相得益彰。他们都是在对古人作画门径了然于胸后才有所成就的,做到了“出新意于法度之中”, 以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

传统画论对历史各个时期的技法语言都不曾戏以“程式化”一说。然而20世纪初,一股鼓吹“西学东渐”与“写实路径”的风气让当年那些深受西方观念影响的学者颇为认同。他们在所谓的“文化危机”中达成共识,在一片志得意满的欢呼声中将各种画理画法看作是严重阻碍中国画革新的、毫无艺术生机的陈词滥调。一时间,颠覆传统的口号此起彼伏,复古还是革新的大讨论在媒体上频频出现,“程式化”也随即变成了一个不讨喜且敏感的字眼。于是,凡涉及中国画的革新问题,责任全归咎于“程式化”,而反映艺术规范的画理画法则被认为是画地为牢的禁锢,缺乏创新性。

深刻的艺术内涵和高度的人文思想是中国绘画的追求。其不仅反映在梅、兰、竹、菊这些带有固定文化象征意义的花鸟画题材中,画名山大川亦是如此。纷繁复杂的自然形态被画家归纳为寥寥数笔的绘画符号,映射出东方式理想化的艺术境象。不知道西方艺术家是如何用排笔、刮刀来表现竹的潇洒、梅的傲寒、兰的玉洁的,是否一离开具体的自然物象就无法表现了呢?我只知道中国画家善于将程式结构这一特质语言,通过默写与创作之间的关联,艺术地呈现出人文内涵,直抵诗心画境。

在我看来,正是得益于程式语言,中国画才没有如西方后现代艺术那样“面目全非”;而西方后现代艺术的颠覆性做法,就是对其本民族文化遗产的背弃。需要指出的是,中国画在反映社会现实方面,除了一部分主题性创作需要专业画家以精湛的绘画技巧,将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一并展示出来以外,更重要的还是要对社会各个层面的书画爱好者加以正确引导。梅、兰、竹、菊这类程式化特点鲜明的题材,能够最大化满足平民百姓不断增长的书画需求,对充实人的精神方面的作用日益显著。所以,对传统艺术领域的程式语言应以理性眼光看待,而不是把它批得一无是处。否则,就与那些动不动就以“虚无主义”态度否定本民族的文化观无异了。